文/图：夏玲
夕阳西下，晚霞映衬得远处的天空，绚丽明亮。走在乡间的小路上，微风吹过耳际，撩起青丝，闻着油菜花、紫云英和春天各种青草野花的香气，一种微醉的感觉。
倏忽间，一股特别的清香随风飘来，比花香更独特、更耐人寻味，能让全身的毛细血管都得到扩张，这是什么香气呢？原来，这就是不浓不腻，不甜不腻，清新淡雅的烟熏茶叶香。每年春天，我家乡勤劳的阿姨婶伯娭毑们就会制作烟熏茶，走在乡村小道上都会有一股熏茶的幽香飘过。每每这时，我总会停下脚步闭上双眼闻上好久。
中国茶叶历史悠久，各种各样的茶类品种，万紫千红，竞相争艳，比如龙井、碧螺春、君山银针、信阳毛尖、铁观音等。我不管它们的看相味道，也不去争它们的香气名气，我只在乎我家乡的烟熏茶。茶有烟熏的气味其实是做茶的大忌，但是在我的家乡，烟熏茶才是地道的好茶，有无限的乡情和妈妈的味道在其中。
清明谷雨时节，正是采摘茶叶的好时机，茶叶刚长出来一寸半寸的嫩牙儿，叶片儿还是卷着的，白色的绒毛也还没有褪去，用指甲轻轻一掐就断了。阿姨们就像捡金子一样，认真地收集着这些还带着白色绒毛的水嫩嫩的茶叶尖，因为这种材质是做出好茶的关键。
阴雨绵绵，气温偶尔还有点低，但是阴冷的天气丝毫都不能动摇妈妈及时采摘清明茶叶的决心。只是，妈妈不做茶叶好多年了，想起妈妈对待采茶做茶的认真态度和对待生活的乐观与豁达，就让我心存温暖和感动。一杯热茶在手，茶叶的清香和水汽蔓延开来，又想起了和妈妈一起采摘茶叶的情景。
“妹子，妹子，起床了，跟妈妈摘茶叶去。”还在睡梦里，春困得很，妈妈却早早叫我起床跟她一起去采茶。我一直是妈妈眼里的乖乖女，懂事勤快，我不想让妈妈失望，很快洗漱完毕带壶水带个竹篮或水桶跟着妈妈出门了。
我家住山上，茶树是分散在各处的，在田垅边，在山坡旁，在庄稼地里。采茶还是一项体力活，要腿劲好，臂力要好，手指还要灵活，遇到枯藤杂草缠绕的茶树，妈妈还要用柴刀把枯藤杂草砍掉，让茶树生长得更加旺盛。因为妈妈对她的茶树很熟悉了，知道哪些茶树发芽早哪些发芽迟，妈妈总是有计划地今天去哪里摘，明天又去哪里摘。说实话，我不太会摘茶叶，而且摘茶叶时，茶叶的浆水会把我的手指头染得黑黑的，个把星期洗都洗不掉，我不太喜欢。所以一般我都只是跟在妈妈后面，陪她聊聊天，让她在空旷幽深的田间地头不那么孤单。
我会去挖沙参吃，如果是沙性土壤里的沙参就很容易挖而且味道很甜。还有酸囊管管也可以吃，挑那种肥硕的茎，把表皮撕掉吃里面的嫩嫩的肉，又酸又脆。也还有茶泡吃，茶泡要吃那种颜色由绿变白了的，才会脆而甜没有涩味。映山红也可以吃，把花蕊去掉，花瓣有一种淡淡的香甜。运气好，还可以吃到桑葚，绿色的桑葚没熟酸酸的，紫红的才甜，野生的桑葚是最好吃的。还可以扯小竹笋，那种扯一根“哧溜”一下扯一根“哧溜”一下的感觉很带劲。这些也是我愿意跟妈妈出门的原因。
“妹子，回家了！”妈妈把跑远了的我喊回来一起回家，待我回到妈妈身边时，妈妈已经采了满满一水桶了。妈妈说茶叶要趁最新鲜的时候加工，就像我们读书要趁早一样。妈妈很少有大道理跟我和哥哥讲，但是，她的话就是很实在很在理。
一回到家，妈妈就用清水将茶叶清洗干净，晾干。同时，妈妈会准备一口大铁锅上灶生火炒茶叶。待铁锅烧热，把茶叶均匀洒在铁锅里，冒热气时再翻炒。翻炒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做茶手艺的高低。有些人翻炒时用木铲子，有些人用筷子，但我妈妈用的是双手。妈妈说只有用手才能感知茶叶的温热才能很好的把握火候。就像我们要用心去对待生活一样。
妈妈把翻炒好的茶叶摊在竹盘里，待稍稍冷却就是揉团去汁的工序了。妈妈坐在高高的门槛上，双腿把竹盘夹住，像练太极一样把茶叶揉团，妈妈揉团时要刚柔并济，茶叶里的苦涩味必须用力才能揉挤出来，又要保证茶叶的娇柔纤细的形态。做这道工序时妈妈是最有耐心的。妈妈说要想做好一件事就要不厌其烦。
妈妈把茶叶揉成一个一个菜碗般大小的球形，放在竹盘里醒上半个钟头。同时，妈妈开始准备烟熏的步骤了。在一个旧的搪瓷脸盆里放入红红的烧透了的松树干，再在上面铺一层土灰，再放上枫树球，烟熏茶的香味就取决于枫树球的好坏了。那种枫树龄越大它的枫树球就越大，如果枫树球里有枫油的话，那就熏出来的茶才越香。
我们家屋后有一棵很大的枫树，每年深秋初冬枫树球一落，妈妈就会把枫树球捡起来备用。还要送一些给亲朋。在浏阳的大山里砍树的老乡送给妈妈一点枫树油，妈妈每次熏茶的时候放一点点，茶叶的香味就会倍增。用过之后妈妈就把剩下的枫树油当宝贝一样收起来。
生好了火的旧搪瓷盆放到一个大木桶里，木桶上放上熏茶的竹炕，妈妈把醒好的茶叶均匀地洒在竹炕上，在茶叶上盖上黄皮纸。半个小时左右妈妈又会把茶叶拿出来再重新揉团，再洒到竹炕上熏。如此反复两三次，做出来的茶叶就会细而有嚼劲。待茶叶熏干以后入坛。要在坛子里密封十天半个月让香味彻底入叶再拿出来冲泡。哥哥常年在外打工，每天必须要喝一杯妈妈做的烟熏茶，他说不喝妈妈的茶感觉一天都没劲，喝了妈妈的茶干工作就浑身有力。
这些年妈妈老了，做不了这么细致的活了，我跟妈妈说，我们自己就不做了，买来吃吃就好了。这些年的清明谷雨时节，我就会在邻居那里买上一两斤茶叶，再细细回味妈妈的味道。
作者简介：夏玲，宁乡龙田人，中学一级教师。从教十二年不忘初心，秉信爱与尊重是教育的出发点。热爱清新自然的生活，为人善良诚恳洒脱。
编辑：星星 尘埃校对：露西 关心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