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：2018-08-08 09:36:16 来源：野草俱乐部作者：鲁迅点击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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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成健
浙东沿海物产丰饶，夏秋时节瓜果满园，20世纪二三十年代，鲁迅漂泊在异乡，仍对故土上生长的极其鲜美可口的果蔬深怀留恋，诸如西瓜、香瓜、杨梅、桃子……
过年的时候，绍兴当地有个风俗，有钱人家要吃点福建产的橘子，名目上叫“福橘”，图个吉利。大年初一一大早，保姆长妈妈就“将一点冰冷的东西，塞在我的嘴里。我大吃一惊之后，也就忽而记得，这就是所谓福橘”。这是鲁迅关于吃水果的印象中最糟糕的一次。
1912年鲁迅北上进京，在教育部任职。那些年，鲁迅日记里曾几次提到过的水果有葡萄和梨。北京的初秋是葡萄上市的时节，1912年9月，鲁迅“饭后步至杨家园子买葡萄，即在棚下啖之”。如此吃法简直痛快淋漓。鲁迅对北方的葡萄印象特别深刻，以至于1930年冬在上海，他还特地“托人从天津买来葡萄二元，分赠内山” 。
鲁迅不吃水果便罢，吃一次就要过一把瘾，有时简直到了贪心的地步。1912年11月，天气寒冷，他邀许铭伯、许寿裳兄弟到广和居喝酒，可能是酒后口干，回来后接连啃了三只梨，觉得“甚甘”，却不料“夜半腹痛”，第二天喝了姜汁才好点。
梨显然是鲁迅十分偏爱的水果之一，他的朋友有时也会以梨相赠。1924年9月，“下午潘企莘来并赠板鸭一只，梨一篓，返鸭受梨。”1925年4月的一天，有个学生给鲁迅送了一筐梨，却没有留名。过了两天，鲁迅收到一封信，才知道是一个叫李遇安的学生所送，而那筐梨则是河北定县所产，在当地名叫黄香果。
1919年鲁迅接家眷来京定居后，他在生活上得到了悉心照料，在吃水果方面也有人控制，因为鲁迅有老胃病，有些水果是不宜一次吃太多的，比如梨子和香蕉。
1926年8月，鲁迅离京南下到厦门大学任教，厦大的伙食实在粗劣不堪，好在岭南的水果给了他最香甜的弥补。鲁迅在给许广平的信中说：“我在此常吃香蕉，柚子，都很好。”“香蕉，自然比北京的好。但价亦不廉。”
厦门的香蕉和柚子虽好，但许广平提醒他：“香蕉柚子都是不容易消化的食物，在北京，就有人不愿意你多吃，现在不妨事么？”
鲁迅回信说：“现在柚子是不吃已有四五天了，因为我觉得不大消化。香蕉却还吃，先前是一吃便要肚痛的，在这里却不，而对于便秘，反似有好处，所以想暂不停止它，而且每天至多也不过四五个。”在他看来，每天吃四五个已经很少了，够自觉的了。
第二年鲁迅离开厦门到了广州，自然不能不品尝荔枝，他在《读书杂谈》中写道：“我先前吃过干荔枝，罐头荔枝，陈年荔枝，并且由这些推想过新鲜的好荔枝。这回吃过了，和我所猜想的不同，非到广东来吃就永不会知道。”
夏季来临，广州花果满市，物美价廉，这成了鲁迅和朋友之间通信时的一个话题。5月，“荔枝已上市，吃过两三回了，确比运到上海者好，以其新鲜也。”7月，“吃糯米糍（荔枝），龙牙蕉，此二种甚佳，上海无有……”
鲁迅最喜欢的水果是杨桃。杨桃又名五敛子、三廉子等，民间俗称“星星果”，它性寒汁多，甘甜微酸，有润燥开胃的功效。
秋天是杨桃成熟的季节。当初鲁迅刚到厦门，许广平来信说：“广东水果现时有杨桃，五瓣，横断如星形，色黄绿，厦门可有么？”鲁迅回信称：“我在此常吃香蕉，柚子，都很好；至于杨桃，却没有见过，又不知道是什么名字，所以也无从买起。”
10月中旬，鲁迅对许广平表示，“我很想尝尝杨桃”。鲁迅或许并非真想吃杨桃，而是借此含蓄地表达自己渴望与心上人见面的意愿。
第二年1月，鲁迅来到广州，应聘为中大教授。广州的四时佳果丰富而鲜嫩，令人应接不暇。春去秋来，杨桃又靓丽登场了。8月初，鲁迅在致友人的信中写道：“荔枝已过，杨桃上市，此物初吃似不佳，惯则甚好，食后如用肥皂水洗口，极爽。”
又是9月底，鲁迅偕许广平赴沪。回顾在广州的日子，鲁迅对杨桃的印象极为深刻：“广东的花果，在‘外江佬’的眼里，自然依然是奇特的。我所最爱吃的是‘杨桃’，滑而脆，酸而甜，做成罐头的，完全失却了本味。汕头的一种较大，却是‘三廉’，不中吃了。我常常宣传杨桃的功德，吃的人大抵赞同，这是我这一年中最卓著的成绩。”
民国期间，即便是北京上海，对于中等收入家庭来说，水果也属奢侈品，亲友之间来往若捎带些水果，便够体面。
有次，鲁迅在饭馆请客，饭后有苹果，大家就借着酒劲抢苹果，闹着玩。萧红记下了这一场景——“鲁迅先生休息好了，换了一支烟，站起来也去拿苹果吃，可是苹果没有了。鲁迅先生说：‘我争不过你们了，苹果让你们抢没了。’有人抢到手的还在保存着的苹果，奉献出来，鲁迅先生没有吃，只在吸烟。”
在上海，鲁迅吃杨桃的机会就少了，但有时在市面上看到，他仍会买了送人或向人推介。1933年，鲁迅在给广东木刻家的信中说：“广东的山水，风俗，动植，知道的人并不多，如取作题材，多表现些地方色彩，一定更有意思……”并举了一例：“‘杨桃’这多角的果物，我偶从上海店里觅得，给北方人看，他们就见所未见，好像看见了火星上的果子。”同年8月20日，鲁迅在日记中记下：“以杨桃十六枚赠内山君。”
当然，除了杨桃，有些其他的稀奇的水果，鲁迅也乐于向朋友特别是外国友人介绍。有一次，鲁迅对内山完造这样说：“老板，你晓不晓得这个？这个，是广东产的，叫‘黄皮’，只有指头这么大，却确是橘子的一类。不过和金橘，味道却完全不同，有一种特别的香味。”杨桃就是这样，人们对它不会一见倾心，却总是永久难忘。起初鲁迅也觉得它并不十分好，到后来却视为“最爱”。
其实，并不是杨桃决定了他的感觉，而是鲁迅适应了它的味道，体会到它独特的酸涩中的香甜。更何况，这是许广平一次次力挺的水果。蕴藏了爱情滋味的杨桃，在鲁迅心目中，当然是天底下最甜蜜、最好吃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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